无调性的咏叹

今天三更：1/3（这章基本是大揭秘啊，不要漏了）

39.最后一战/Последний бой

许久，我听到内心深处，有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
——我在，楚离，我听着呢。

自以为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，此刻我依然感觉身体的战栗。

我闭上眼，在我们共享的精神世界里，我看见了金发如淡雪的纯白女子。

我曾臆想过许多场景，我们会如何见面，如何交谈，或者，她会斥责我无耻；也许，她会淡然地原谅我。

但这一幕真正发生时，我却陷入语塞。

“对不起。”我老老实实地说。

她噗嗤笑开了声，“你怎么见谁都先道歉啊。你做错什么了么？mein Schatz.（我的宝贝）”

我挠了挠头，好像是啊。与亚当重逢的时候，我也麻溜地道了歉。

“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。”我坦然地说，“对不起，一直霸占了你的身份，能力，还有，爱情。”

“哈。”她爽朗地笑了起来，“抱歉抱歉，我不是想嘲笑你，只是听到你这与事实偏差极大的自我认知呈现，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。”

她止住了笑，正色说：“如果我说，安德烈也好，亚当也好，倒吊人也好，根本就不认识我，你会摆出什么表情呢？”

“不可能！”我破口而出。她的话，简直比远古太阳神空想出共产主义途径更惊悚。

“你还记得塞努说过的话么，虽然她嘴巴毒，有时候又莫名其妙说出大道理。当时，你以为她是序列9，她回敬你，虽然掌握了正确的线索，却想当然地把不相干事物联系在了一起。这和你错误认知命运事实的过程，有相似之处。”

她用拳头托着下巴，仿佛在苦思冥想：“该怎么更简洁地告诉你了？啊有了，你去问那面镜子吧。”

“小镜子不敢窥探神明的。”我提醒她。

她无所谓地摆摆手：“没关系，我来跟它讲。”

我睁开了眼，感觉自己嘴唇轻启。

“小镜子，展现我的过去吧。我无所谓被窥探，至于那位，为了过审——哈哈我是说，不被祂注视，麻烦你自己打个圣光码，或者裁剪掉吧。”

就这样，镜面哆哆嗦嗦荡开了水纹。

漆黑的大地，一团小小的阴影在飘荡。它看上去就像黑色砂砾的聚合，一阵风就足以吹散。但它还是如此坚强地飘荡着。

“那就是我，不对，那时候也不是我。就是一坨实属孤儿的源质罢了。”她在我脑内解说。

纯净的光突然照亮了天地，带来的迅疾之风吹得小小阴影东飘西走，但它仿佛被什么吸引，呆立原地。之后，它被什么人收入了囊中。

“嗯，这也算是一种聚合吧。”她笑了。

之后的镜面，陷入了死一般的黑暗。

“这镜子，胆子真小，明明我都开放权限了。”她撇撇嘴，“那我来讲吧。之后，祂就带着我，开始了弑神的征途。就跟你梦见的一样，祂可是个超级话痨，每天都有说不完的吐槽和脑洞，比如啃着土豆，幻想未来有耕种者给祂杂交红菜头。祂也确实很爱对我这唯一听众唱歌，虽然唱得不如你就是了。想想也挺孤单的。毕竟那时候，陪伴祂的，就只有这坨连意识体都没有的东西。”

“祂……空想了你的意识体？”

“不，唔，祂只是为这团无处安放的力量，空想了共产主义途径。但是，物质的运动是永恒的，祂给了源质以起步的推动力，但无尽的变化与发展，不会完全以祂的意志为转移。”她想了想，“共产主义是天然存在的规律，不是任何人创造发明的规定，这个你能理解的，对吧。”

我点点头。

“祂为源质空想了共产主义，间接将源质和共产主义概念产生了联系。虽然此时的共产主义，就像一条隐而未发的真理，黑格尔怎么说来着，嗯，自在。至于为什么隐而不发嘛，当然是，共产主义的时代还未到来。”

时代还未到来。在梦里，安德烈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被囚禁的康米。

我又想起空想三巨头的那句谜语：你是自在的真理，是不破的规律，是无形的幽灵。

她笑了起来。

“并不是祂在囚禁源质，而是祂认为这团共产主义的源质，必定在未来大放异彩，只不过现在用不上，比起祂所掌握的混沌海，这团夹缝求生的源质太弱小了。所以，祂将它放置在自己秘密实验室里，谁也没有展示，谁也不知道这团源质的存在。”

“那个实验室……”我话语有点艰涩，“不会是长赫鲁晓夫楼那样吧。”

“是。”她肯定了我的回答。

在祂被天使分食之后，维系空想世界的力量破碎，靠本能飘荡的源质，就离开了那片天地。

这和梦里的情形，几乎一模一样，只不过，演绎过程完全错了。

可是那些情真意切的回忆呢？

“你呢，康米？你是怎么产生的？”

“别急嘛。我们刚刚说到，一条自在的真理规律与源质，在绝对力量的牵引下产生了联系。于是，便给这规律与真理以神秘学的力量。在漫长的岁月里，它活化了。”

它活化了。

“那，那就是你？”我颤声说。

她盯着我，摇了摇头，“还不是我。那时候，它只是有了本能的求生意志，它需要代行者，来……怎么说才准确呢，在实践中强化它的存在，激发它的活化程度。

“所以，它开始从集体潜意识中，随意捞人。呵，那是旧日信仰者不灭的灵魂所聚拢的大海。”她声音低了下去。

“我也是这样来的么？”

她点点头。

我并不意外，毕竟克莱恩也是类似的工具人。

“所以我才会梦到那么多先贤……那不是亚当的安排。”我自言自语。

“那是源质对你的强化。对了，安德烈·伊里奇的旧日记忆，也在这片大海之中。所以你才会梦到他和过去恋人的记忆。”

我记得，那是我在附身燕妮·马克思后，突然画面一转，来到了涅瓦河畔，遇到了旧日的他。

怪不得，那时候的安德烈，与亚当装神弄鬼的扮演，截然不同。

“我也不是的第一个被抓来的壮丁，对吧。”

她再次肯定了我的答案。

“那我有一个问题，这份力量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——像我一样的普通人，都可以做出一番事业。但在过去的两三千年里，为什么，康米为什么近乎不存在。”

她尴尬地笑了笑：“答案很简单，还有点愚蠢。你不妨自己想一想，自己在落地之后，发生了什么？”

发生了什么，落地后，我极其难受，身体如火烧。然后，我遇到了安德森，遇到了克莱恩，他给我展现了非凡者世界，然后他还给了我观众途径的魔药。

魔药！

“因为落地的人都是天生的共产主义途径非凡者！”我惊呼起来，“但是大家都不知道！”

“没错，毕竟非凡力的觉醒也是需要扮演实践的。”她干笑一声，“穿越者带着旧日的智慧来到这个落后的新世界后，几乎百分百能找到通往非凡境界的钥匙。当他们踌躇满志喝下魔药的时候，也宣告生命的结束。当然，偶尔也有完全不接触非凡力的存在，可是他们也同样失去了实践的机会。”

我一时竟无言以对。

“哎呀，那时候的源质没脑子嘛，它只是凭本能行事。”康米给自己辩解道，“而且你的安德烈说得好啊，时代，时代还没有到来呢。你看，这不是在工业革命如火如荼的时代，你就存活下来了么？这是历史发展的偶然，也是必然。”

“不是我的安德烈。”我苦涩地纠正她。

多么奇妙，这个世界上，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秘密，能够拯救我的命运，而我，恰好就遇到了祂。

“所以，你是最近才产生的。”

“是。”她坦然说，“在过去几千年里，无数次尝试，起步即失败。而这一次，我召唤出了你，你的红色烙印，恰好吸引了这世界上独一的知情者，祂拯救了你，也拯救了我。

“我的觉醒其实比我想象得要快。”

“可是，你为什么不出来呢？”

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，托着腮，长叹了一口气。

“因为我觉得，我不能剥夺你的生命。”

她的回答让我没有回过神来。

“抓取灵魂，是源质求生的本能，却并非我的愿望。等我的意识觉醒后，我突然想起过去每一个因我而再次惨死的灵魂。”她收敛了嬉笑的面孔，沉静地说，“所以，当我在你身上复活后，我看见了你的理想和信念，这不正是我的使命么？那时候我就在想，好，就让这个小姑娘继续代行我的义务吧，我来躲在暗处偷懒，像一条无形的寄生虫那样？”

不，不是，你不是寄生虫，我才是。

我刚想反驳，与我心意相通的她立刻补充道：“这是一个比喻啦。”

“那么，康米……”终于，我该问出那个困扰我这短短一生的问题，“我和祂的爱呢？我所见的那些过往故事呢？”

如果康米不存在，那梦里和祂相爱的少女，又是谁。

“爱情故事的女主角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而已。”她轻声说，“而亚当，是导演，是编剧，也是不自觉沉沦其中的主演。”

我看着她，耐心等待下文。

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。“也是我不好，可能是从你身上汲取了过多的人性，我总在疑虑怎么样告诉你一切，又觉得祂对你并无恶意，应该让你去尝试面对，以实现快速成长。优柔寡断之间，便拖到了现在。”

“祂在船上见到你的第一眼，便认出了你身上的源质。是啊，那是祂的作品，祂怎么会认不出来。对祂来说，在末日来临之前，多一分力量，都是好的。如何激活你，并让你死心塌地跟着祂，便成了祂对你的渴求。

“在了解到你的精苏特质后，祂更是觉得，你和祂的相逢是宿命的牵连，祂想要安放的乡愁、和理想，终于找到了可以理解的同志。祂刻意将自己过去的功绩说给你听，你的微妙心动自然逃不过祂的眼睛。如何笼络住这位倾慕英雄的少女呢？当然是，让她彻底爱上自己。”

内心毫无波澜，我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。

“你还记得那支笔吧，直觉让你在意的东西。”她问我。

记得，怎么会不记得。那时候，我见到了克莱恩晋升半神，见到了他的眼泪，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非凡世界的残酷。

“有了那支笔，祂便拥有了更多的空想权限，创作更合理的故事，就像祂后来安排贝克兰德大火一样。

“但是，也许是由于你和源质的牵扯太深。还不是真神的祂，就算用那支笔，也并不能完全落实祂的想法，许多故事便以扭曲的形式展开了。比如说，你所梦见的关于过去的回忆。你没有发现么，梦里的东西，都有着你本人现实的影子。

“你因为某部旧日游戏作品，而有养鹰的欲望，就梦到康米对安德烈说，给我一只会说话的小鹰吧。

“你单方面认为我出身德意志，理应是日耳曼人长相，所以我便是金发雪肤、说德语的女人。顺便一提我大部分旧日语言都会，毕竟信仰共产主义的人遍布天下。

“你喜欢《歌唱动荡的青春》，所以你梦见祂多次演唱这首歌……不过这点倒是歪打正着，祂当年确实很爱对我唱这首歌。

“你梦见我不喜欢烟味但喜欢安德烈的一切，是因为亚当在最初那个扮演太阳神的梦境 ，正在抽烟，并用沾染烟味的手摸了你。”

确实，憎恶烟味的是我，但在最初见到安德烈的梦境里，闻到他的气味，我却完全讨厌不起来。

“所以说……”我叹了口气，“这一切不过是，我的妄想。”

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情，只不过是我——一个恋爱脑女人的可笑妄想。

“不要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。”她劝我，“我说过了，这一切是祂的安排，不过是以扭曲的方式呈现了。祂写的故事里，应该没有我的存在。陪伴祂的人，一直都是你。但你的潜意识认为这是不合理的，所以便把爱情故事挪到了我的头上。”

“你还记得么，有一段时间，只记得自己是拉丝贝特，而忘记了楚离这个真正的你。可是你的挣扎，和克莱恩的存在，让你很快意识到，自己应该是谁。

“这就是祂混淆你认知的尝试。

“但你的内心，终究没还是向往与安德烈的爱情故事，所以阴差阳错，祂还是得到了祂想要的结果，你对祂的爱。

“在你梦中见到太阳神陨落后，呼唤了亚当，并把自己的梦境都讲与祂听。这时候，亚当意识到，也许这个故事比祂失败的初稿更能锁住你。”

“可是，倒吊人呢？祂应该不知情才对。”我有点恍惚。

“没错。可你仔细想想祂最开始见到你时候说的话。”

——拉丝贝特，你现在，长这样了？

我仿佛想通了关键。

“祂是说，我从黑乎乎的一团源质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。祂说的拉丝贝特，是源质的名字，而不是康米的……”

“没错。但你接下来的回应让祂非常困惑，因此祂立刻问你，是不是亚当跟你说了些什么。”康米笑了笑，“也许是默契，也许是对你感到好奇，祂没有拆穿亚当的谎言，而是顺着故事演了下去。

你和祂宿命联系早已被搅得乱七八糟、牵扯不清，被动成为剧本角色的祂，就那么轻易爱上了你。这也是很合理的事，面对自己的知己，面对旧日的同志，面对唯一又真实的旧日寄托，听你唱那些勾动回忆的歌曲，被你抱在怀里轻声安抚……祂怎么能不爱上你，毕竟这就是人性啊。我说过了吧，孤身一人的安德烈可是很寂寞的。

“所以，后来祂才那么避讳康米的讨论，只是敷衍地说，你就是她。如果你问的是亚当，应该会想出更合理的说辞来解释你所梦见的囚禁故事吧。”

“这些都无所谓，有人爱过我，那就足够了。”我冲她笑着说。

原来，一直以来，我不过是与虚空轮舞。

我看到的安德烈，爱着的安德烈，只是我片面的臆想。

是光与暗的缝隙，是历史的残片。

可是，祂爱过我，这就够了。

“康米，你说，我给自己取名叫拉丝贝特，是偶然，还是冥冥中的必然。”我轻声说，但旋即又自己给出了答案，“哈哈，偶然也是一种必然，嗯，历史唯物主义。”

我擦了擦眼泪，抬头对金发少女说：“就这样吧，康米。”

“你不想知道亚当对你的感情么？”她问我。“未必如你想得那么糟糕。”

我摇了摇头，“不重要了。”

我不想再跟祂有一丝一毫的牵连。

“而且，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。”

我没有说出口，然而与我分享心灵世界的康米，已然明白。

“你确定要这么做？”

“是，亚当说得对，我发挥不出你真实实力的一二，甚至，还在危机面前变回了普通人。”

“啊，那个其实是我的错啦。毕竟你还在与力量的磨合期，你还记得刚刚觉醒时的痛苦么，都是排异反应，你不必那么挂怀。”她安慰我。“而且你忘了么，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，革命的发展是辩证的，是否定之否定的……”

“不，我终究德不配位，而你才是更好的选择。”我一字一句地说，“康米，我要把这具身体，还给你。”

“然后，请允许厚脸皮的我，提出最后的愿望。”

我睁开眼，看着无日无月的天空，虽然这将是一件好事，没什么好悲伤与留恋的，还是一个眨眼间，不自觉滚落了泪珠。

哎，我真是爱哭，遇到事情就忍不住。塞努走的时候哭，这个时候又哭。被亚当讽刺时没有出息地哭，被阿蒙欺负也只会哭。

都怪妈妈没有把名字取好。

无情有恨何人见，露压烟啼千万枝。

“我多么想家，我多么想，再见到我的妈妈。”趁着最后的机会，我轻声唱出了那首歌。

Мы так давно,мы так давно не отдыхали.

天长日久，我们都不曾休息

Нам было просто не до отдыха с тобой.

只是因为，尚未等到时机

Мы пол-Европы по-пластунски пропахали,

半个欧洲，我们跋涉何等艰难

А завтра,завтра,наконец последний бой.

而明天，明天终是最后一战

 

Еще немного,еще чуть-чуть,

只要再过一会儿，再撑一下

Последний бой,он трудный самый,

最后一战，总是很艰难

А я в Россию,домой хочу,

我多么思念俄罗斯，多么思念家

Я так давно не видел маму!

我多么想，再见到我的妈妈

——

今天统共要更1w多……

爆肝在写了，喜欢就点个红心吧，磕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