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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永恒烈阳乙女】苹果滚落乐园【上】

主题:万物生长,离不开太阳。

纯白天使×耕种者女主。

全文谈恋爱流。本想一发完结,但是稍微长了点,这篇正好1w。

说起来《诡秘》正文几乎无性格描写的神,也就不存在OOC问题吧(逃)

有白造私设cp出现,就算是《赤歌》女主跟白造一起爬出混沌海设定,只是剧情需要。

(嗯,反正还要写一个阿造第三纪的甜甜爱情)

(塑造角色不容易,之后的乙女文可能会有一些新旧角色交叉。)



1.

诸神于星界的国度,各有风采。永恒烈阳的神国,栽满了无数熠熠同辉的奇珍异花,虽然永生不败,神明的莳弄依然殷勤。

这点神的乐趣,不是什么秘密。

要说秘密,大概是祂还藏着一颗苹果,被咬过一口的苹果。

那颗苹果陪祂度过了几千年,在神力呵护下,依然保持着水润的红晕。

祂看着它,就会想起那少女的话。

“苹果啊,可是很难腐败的。它只会慢慢缩水、干枯。”

“如果,放上几千年呢?”

“哪个傻子会对一颗苹果干这样无聊的实验。”


2.

奥赛库斯遇见芙厉恩,是个偶然。造物主的神国无边无涯,不是每一片地都有需要祂涉足。

那天,因为某些原因,造物主叫住了路过神居外的奥赛库斯。

“烦卿去花田,把今晨替换的花束取来罢。”

祂吩咐道。

主的房间里总是有新鲜的花,每天都不一样,祂是知道的。但祂从没想过这些花从哪里来。

纯白天使也没有当过这样的差,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。


明亮无匹的日光晒得热烈,连绵无边的田地故蒸腾起干燥的土腥,混合着馥郁花香。纯白天使降临其中,收敛十二羽翼。当祂正踟蹰应去哪里寻找负责人时,听到了背后的招呼声。

你好啊。

只是半神的少女对着祂,拉着草帽檐,笑得张扬。

她的黑发凌乱地塞进帽子里,只有几绺被汗水黏合的额发垂落耳边。 

造物主的属下有一套不成文的穿着规定,出于主的恶趣味审美,天使常着白色亚麻长袍,庄严肃穆。但眼前的少女则一身短褐,还被泥土弄得灰扑扑的。高高挽起的袖子,被布绳扎住了口,以免滑落。

她的裤腿卷到了膝盖,露出白嫩嫩的腿肚子,零星有溅落的泥点。赤裸的双脚猜在湿润的软土,指缝塞满了泥污。

圣洁的天使皱了皱眉。祂虽与她站于一处,却片衣不染尘。

少女好像明白了祂的嫌弃,开始侃侃的解释:“泥土虽然肮脏,但美丽的花朵,和所有生灵赖以充饥的食物,可都是受它滋润才能生长出来的啊。这是神恩的一种表现形式。”

祂打断她:“你应该叫我一声奥赛库斯大人。”

她啧啧道:“我主常说,人生而平等。”

祂淡淡反驳:“但神格有差。”

她吐了吐舌头,跳过了这个话题。

天使道明了来意。

少女恍然:“我说呢,按理主母早上就该来的,这都过晌午了。”

主母是伟大造物主的妻子。

“这等闲差何须主母亲力亲为?”纯白天使有些吃惊。

“那我怎么知道。”少女示意天使跟上她的脚步,向远处的小房子走去。“主母几乎每天都来,她喜欢和我聊天。”

祂本以为那房子会是少女的居所,结果却是阳光泻倒的温室,被绿意簇拥的工作台上,散落着剪切下的残叶与断条,祂甚至能闻到绿植切口渗出的丰富汁水味。

比起花香,并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体验。

“我说,奥赛库斯大人。”她一边麻利地用丝带卷起拼配好的花枝,一边喋喋不休,“味道的存在是丰富的,如果世界上尽是芬芳,其实也就没有了芬芳。”

她双手奉上花束,刻意避开与祂可能的肢体接触。

祂看见她的指甲缝也填满了泥土,指纹因皲裂而格外显眼。

天使接过花,也接过扑面的馨香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祂问少女。

少女摇摇头,“我感觉您不会再见到我,所以自我介绍这类苦差事,就免了罢。我还要去看看我盆栽的莲花长势如何,恕不远送啦,奥赛库斯大人。”

她笑嘻嘻地下了逐客令。

“莲花为什么会是盆栽?”祂想了想,还是坦诚地展示了天使的知识盲区。

少女微微伸了伸手,似乎想牵祂,但很快缩了回去。

“你想看看么?那就跟我来吧。”

她引祂去了屋后的水池,每块方格都有一茎绿意。

“不能直接种在池塘里,我得先培优,但再美的花,生根发芽、东长西短的青涩样,可配不上我主的花园。”她解释道。

她蹲了下来,戳了戳冒出水面的叶片,“你看,这是立叶;而贴在水面的,叫浮叶。很形象吧。”

“那不好的呢?扔掉么?”祂问。

少女瞪了祂一眼,“都是生命,干嘛要扔掉。我自然会给孩子们寻个去处。”

漏了怯的奥赛库斯没有接话,无目标地打量起幽绿的池水。

“你还不回去么?我倒是无所谓,但花有了败迹,可就不好咯。”她半揶揄,半提醒道。

如她所言。奥赛库斯也不知道,自己为什么会莫名耽搁。

祂只是顺其自然,就听她聊了这么多。

少女起身,张开五指,祂怀里的花们,便蒙上了一层清泠泠的水雾。

“放心好啦,不会让你交不了差的,快回去。”她得意地嘟起玫瑰色的唇。

少女欢快地挥手送别了祂。而纯白天使一边走,一边想。

其实,她挺好看的。要是把身上洗干净就好了。


祂把这束沾染着鲜气的花送到造物主桌前时,以谦卑的态度,“顺口”询问种花的少女。

“芙厉恩啊。”造物主笑着说,“是位有个性的姑娘,拉丝贝特很喜欢她。”

祂看着造物主有点过分小心地将花束插进水晶瓶中,忍不住说:“芙厉恩说,平常都是主母来做这项工作。”

祂看到主的身形滞停,一眨眼又恢复了正常。

“她有事,出去了。”

拉丝贝特不喜欢别人以“祂”称呼自己。而且也没有人知道她的途径。但能够与造物主一齐诞生的,又怎会是凡类。

奥赛库斯感觉自己的僭越,惶恐垂头,准备退下。

这时,造物主叫住了祂。

“你既和芙厉恩谈得来,便劳烦你承接这琐碎差事了。”

祂并不觉得跑腿烦琐,反而有点期待明天会和少女谈些什么。

这时,造物主又问祂。

“奥赛库斯,你想不想谈个恋爱?”

奥赛库斯差点没绷住表情。

祂本应该习惯造物主的不着调。

但祂实在不知道,祂的主上又是在唱哪一出。

比起神庙里庄重肃穆的偶像,真正的造物主,并不那么严肃,甚至可以说随和。但要命的是,祂时常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。

比如让工匠按祂的设想,弄出了许多奇怪新颖的乐器,又拉扯天使们搞什么合唱团。

除了列奥德罗兴奋不已,其他天使们都姿态扭捏僵硬。最后排练结果,自然一塌糊涂。

没人会演奏那些乐器,弦乐是痛苦的哀唤,铜管是断气的预览。不同的音部一齐凑出失谐的怪叫,搭配高低不齐的重唱,简直可以用灾难来形容。

祂看着面容僵硬的造物主,和一脸“我就知道”冷笑的主母,抠紧了脚趾,恨不得藏进一片圣光中。

事后,大家推举亚当去向父亲求情。如果造物主想要一个专业的乐团,可以从各城甄选能人。

但造物主断然拒绝了这个真诚的建议。

“我又不是为了自己享受。”造物主感叹道,“我只是为了保持诸君的人性,而努力着啊。”

奥赛库斯不在乎其他,祂只庆幸,这个奇思妙想就到此为止。

后来,众天使都不愿提及的黑历史,以“天使之歌”等肃穆版本流传下界。受此影响,白银城便开始在祭祀时佐以庄严合唱,让造物主非常欣慰,赐名唱诗班。但又觉得他们所创歌曲,着实难登大雅之堂,还降下造物主亲自创作的神音妙乐。


3.

“我跟你讲,那些歌其实是主母写的。”

第二天,早早赶到花田的奥赛库斯,把这些酝酿了一晚上的话题,讲给芙厉恩听,得到了这样的反馈。

祂感觉难以置信,甚至有些晕眩。

“真的。”从祂的表情读出了信息,芙厉恩悄悄对祂说,“有次,我主陪主母来这边,我还听到主母数落我主……”

她清了清嗓子,模仿起了那个女人:“没人查重就随便抄是吧,那这种脏活为啥我来干。”

随后,她恢复了本音,问奥赛库斯: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?”

天使摇摇头。

芙厉恩不以为意,继续说:“我主笑着回复,那不是因为我记性不如你好么。”

“慎言!”循规蹈矩的奥赛库斯,此时觉得眼前人仿佛在光明正大亵渎神明。

莫名其妙被吼的芙厉恩,白了祂一眼。

“太阳不急,小太阳干着急。”

她咯咯笑了起来。

“我主要是真在意,会当着我,打这些趣么?”

忠诚的天使依然强调:“那不是我们窥探尊者嫌隙的借口。”

“噗!”她笑喷,“你呀你,什么嫌隙。那明明是爱的互动,你都不知道当时主与主母有多腻歪。我说,小太阳大人,您不是从人升格天使的么?经上怎么说来着,‘从弱小到强大’。可是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懂爱情啊。”

奥赛库斯没说话。

“怎么,生气了?别啊。”少女讨好地来扯祂的袖子,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。她看了看不甚干净的十指,尴尬地挠挠头,最后朝祂做了个鬼脸。

“芙厉恩,你想谈恋爱么?”

许久,奥赛库斯憋出了这么一句话。

她点点头,又摇了摇头。

“我当然想啦,毕竟我才十八岁,不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么。但是呀,区区半神,还是个脏丫头,要在神国找到喜欢我的人,大概不容易。”

“你才这么小,就成为半神了?”每天听少女畅谈恋爱故事,刚刚还被教育不懂爱情。

奥赛库斯突然涌起一股虚无的背德感。

“嗯,哎!”看了眼天色,她慌忙操起工作台上的花束,“时间不早了,你快回去啊。” 

天使接过花束时,摸到了少女的手。

其实,比祂想象得软嫩许多。


奥赛库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芙厉恩那里耽搁那么久,祂忐忑地回到了神居,像一个即将摸鱼被抓的学生,走进老师的办公室。

造物主好整以暇地敲着桌面,用促狭的眼神打量祂。

“今天迟了一些。”

“是,请我主责罚。”祂低下头。

“为什么要责罚。”面前的男人温和地笑了,“这不是一件好事么。”

祂没明白神高深的意图。

“辛苦了。”身后有女声解救了如芒在背的祂。

黑发棕瞳的女人接过了祂怀里的花,熟练插进了花瓶,施施然走到造物主的身边,搭住了丈夫的肩。

主母拉丝贝特长得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。她的五官圆润小巧,缺乏硬朗挺拔的攻击性,就像她的人一样,性情如水。但山泉是水,洪流也是水。

“明天就不用麻烦你来回奔波了。”她笑着说。

也就是说,祂明天没有正当理由去见她了。

“芙厉恩工作很辛苦,如果有人去陪她说说话,她一定会开心的。”女人意味深长地暗示着。

祂点点头,退出了房间。

在关上门的时候,祂无意看见造物主讨好地抱住了女人。

“你不生我气了?”

“呵,你猜。”


奥赛库斯心里跳了跳,祂飞快离开了是非之地。


4.

第二天的奥赛库斯如期而至。祂在暗处看着娇小的少女踮脚仰脸,而拉丝贝特亲了亲芙厉恩饱满的红颊,转身离开。

天使才吞吞吐吐地现身。

不要问我为什么来,拜托了。祂心里祈祷着,就像过往祭祀时一般虔诚。

少女只是惊喜地看着祂。

“来喝杯茶么?我栽培的新品种。”她说,“又甜又鲜呢。”


芙厉恩带祂进了花房,这里从隔壁的长河中截引了潺潺不息的清水。她摘掉草帽丢到一旁,也顺手解开了油亮乌黑的散乱辫子。

之后,她麻利地冲洗皮肤上的污点,指缝的泥土,就像一节洗去了污泥的藕,变回本该的白嫩。这双小手捧了些凉水,很简单地扑洗了面容。

注意到祂认真的打量,少女脸红了。

“干嘛,耕种就是与泥土为伴。”她辩解,“但是我怎么可能不讲卫生。”

说话间,她拿起晒着太阳的帕子,仔细擦干了手脚,甚至没有放过每一个趾缝。

粉嫩脚趾随着动作不时蜷缩,圆嘟嘟的,很可爱。

收拾干净的少女此时麻溜烧水,布茶,又从一旁木柜中拿出了甜点。

“虽然是我做的,但味道不错。”她把小圆饼塞向祂的嘴。

天使们已经不需要饮食。但奥赛库斯无法对她说不,便只能默默张开嘴,含住了这好意。

“好吃。”

睁大眼睛等着回应的少女,此时绽开了明亮的笑容:“我没骗你吧。”

热水咕噜噜冲得茶叶飞舞。趁茶多酚析出的间隙,纯白天使四处打量了这花房一隅。

与其他地方不同,这里本身就是个作品。

阳光透过玻璃顶照得四下剔透,祂们好像坐在一颗水晶里。花与绿叶错落有致,当中栽有一棵平平无奇的树。

浓绿的叶昭彰着勃勃的生命力,但无甚姿色。

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。机敏的少女一边分茶,一边问祂。

“这是苹果树。你知道苹果么?”

祂点点头。那是一种青绿的小果,非常苦,一般没有人会吃它。

“我在想办法把它变成甜的。”腾腾的热气蒙了她的脸,少女呼地吹了一口,茶香扑到了祂的脸上。

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?”

她大概没想到有人会提这种问题,“咦”了一声。

“能吃的、好吃的东西越来越多,不是一件幸事么?我们耕种者的使命与存在意义,不就在此么?”

奥赛库斯抿了口茶,确实如她所说,是口感陌生的甘甜。

造物主很爱喝茶,带着神国上下都热衷此饮品。若茶种与制法有别,味道则大相径庭。奥赛库斯喜欢喝发酵充足的醇厚红茶,而不喜欢刚刚断生略带苦味的绿茶。

“比起花,我更喜欢折腾可食用的东西。我从小就一个人生活,最害怕饿肚子。”她咬着糕点,口齿不清地说。

“不同的茶类,也是你搞出来的?”祂问。

“嗯,大部分吧。”

“可是,你才十八岁?”祂终于憋出了这句话。

“嗯,是啊,想听我的故事么?”

她摇晃着肉噜噜的小赤足。


芙厉恩是被拉丝贝特捡到的。但并不是那种俗套的弃婴剧情。

某天,在森林里充当业余植物猎人的拉丝贝特,看见了蹲在地上观察草本的小女孩。出于好奇,她问小女孩,你在干什么。

小女孩说,我在跟橡木苔说话。

也许是被她精准的称呼戳中了心,拉丝贝特问她,我在找丝柏,你知道它们在哪里么?

所以,小姑娘就引着她去了。

一路上,她们聊了很多。小姑娘没有家人,也没人教她知识。她说,植物能和她说话,这些都是植物们告诉她的。所以她才能孤身存活在无人的森林中。

但她不喜欢冬天,因为冬天很冷,能吃的也不容易找到。

拉丝贝特问她,那么,好心的姑娘,你愿意跟我回去么?那里也会有很多植物,你可以尽情施展才能。

小女孩说,你的家没有冬天吧?

拉丝贝特笑着点头。

——那么我便跟你回去,对了,我叫芙厉恩。


“主母说,在早已湮灭的文明中,芙厉恩是复仇女神的名字。”她对认真听故事的奥赛库斯解释,“我跟复仇女神一点儿也扯不上,便想换个有意义的,可主母又说,名字是很重要的坐标,不能轻易改变。哎,等我也成天使了,就培育些能药死天使的毒蘑菇,要是有人要背叛我主,我就代主复仇。”

“所以是主母养大你的?”

“嗯,她就像我的妈妈。我的花也是为她而种,我说过,我更折腾喜欢能吃的东西。”她坦然地说,“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渎神?奥赛库斯大人。”

奥赛库斯摇摇头,祂说:“你叫我的名字就好,奥赛库斯。”

“不。”她笑嘻嘻地说,“我要叫你小太阳。”

祂被少女蹬鼻子上脸的气焰弄笑。但是少女很认真地解释说,这绝不是不恭敬。

“万物的生长,都离不开太阳的恩赐,也就是我主的恩赐。”她双手合拢,虔诚地低头,“你上次陪我看过的莲花,长势都比往常好不少,我在想,也许你的存在,对植物们也有额外的福恩。”

“按理说,在你身边的植物,本来就有额外的生命助益吧。”奥赛库斯不太理解她的说辞。

“比起用非凡力逆天改命,我更希望它们能顺应自然地生长。孱弱的生命回到养育它们的泥土,也是必然的归宿。但是,接受太阳的恩赐,是另外一回事。”她拉住祂的袖口,“总之,你要常来呀。小太阳大人。”

奥赛库斯走的时候,日头已经淡得发白,被云层遮去了大半。少女叫住祂,并用丝绢仔细裹了一包新茶。

“看你喜欢,特别分一点给你,都还没来得及送给我主品尝呢。你自己躲起来悄悄喝,不然要是我主降下怒火——”她拉长了尾音,“我就说是你偷的。”

但不等忠诚的天使因此拒绝她的好意,嘴上占得便宜的她,一把将礼物推进了祂的怀里。

造物主的脾气很好,每个人都知道。


在回家的路上,奥赛库斯撞上了列奥德罗。对方狐疑地看着祂,随后说。

“你为什么自顾自笑得这么恶心。”


5.

奥赛库斯曾经是人。

祂追随着造物主,从弱小到强大。即使这位主上时常搞事来保持众天使的人性,但时间流沙不紧不慢地漏去,祂不经意间,便忘记了为人的感情与本能。

但忘记,不代表不存在。

现在,祂好像又想起来了。


祂每天都去花田访她。

大部分时候,陪她巡视不同作物的田地,也被喋喋不休的她,传授了不少莳花弄木的知识。

祂第一次知道,神国的花田是如此广博。而这些几乎都归芙厉恩一人管辖。当然具体的苦差累活,都是芙厉恩炼成的巨像们承担的。

“生命炼成的意义不正在于此么?为生产劳动服务!”她坐在石像的肩头,远眺自己的农田,活似一个无慈悲的监工。

天竺葵、梵尼兰、晚香玉、鸢尾、鼠尾草、香根草、岩蔷薇……无数不在祂认知范围内的植物,甚至天使们爱抽的烟草,被归束在一块块生态各异的方田间。

“你看,这是广藿香,我最喜欢的植物。”她扯下一片有锯齿的叶子,凑到了奥赛库斯的鼻子下,“你闻闻看。”

“怪怪的。”祂皱着眉头评价。

“没错,可是广藿香很神奇的,什么花香混上它,都变得沉稳起来。你看——”她又顺手揉碎了一朵玫瑰,“现在是不是好闻多了。”

她向祂摊开手,只见花的汁水染红了她白嫩的手心。

“不同的植物,为什么可以种在一起?”祂知道,全知全能的造物主一定有办法做到。

“神国四季如春,对我们也许是一种好事,但对植物们却是不幸。所以这里延续着外界不同地区的四季变更。”她笑嘻嘻地说,“如果有对天气的特殊需求,还可以求梅迪奇不是么?”

“你认识梅迪奇?”祂声音有点发涩。

少女无所谓地说:“很奇怪么?我主的大天使们又不多。梅迪奇、萨斯利尔、乌洛琉斯……”

那我为什么不认识你。

祂没有打断她的报菜名。

“是小太阳你太孤僻了,所以才没有看见我的。”她陈词总结。

“你怎么看……梅迪奇?”

“嗯?梅迪奇是个好人,帮了我很多忙,长得也好看,站在那就足够赏心悦目,如果不说话就更好了。”她抬头打量了奥赛库斯,“不过我更喜欢小太阳你啊,长得不比梅迪奇差,性格又这么好。而且比起气候,植物生长最不可缺的,是太阳啊。”

祂不知道为什么会扯到自己身上,但心里还是有些得意。

奥赛库斯是一位自视甚高的天使,大家都知道。


之后,他们会回到玻璃花房,清洗下劳作的痕迹,喝点犒劳自己的下午茶,继续听少女叭叭讲着故事,其中不少是造物主与主母的爱情八卦。

奥赛库斯依然不习惯听这些。

“对不起啊,我很少去外面,日常生活就只有祂们和小太阳你啦。”少女挠了挠头,“不说话多尴尬呀,要不换你来讲。”

奥赛库斯没什么好说的,祂虽然代主赐福,游历多方。此时才发现,自己的记忆竟然如此贫瘠。即使在少女发声的前一秒,那些过往都不值得祂去记录和回味。

也许,祂也应该尝试观察生活了。


一般来说,天黑前奥赛库斯会离开。

但今天,少女扯住了祂的衣袖。

“我种了点蘑菇,你想看看么?”

白天不能看么。奥赛库斯虽然好奇,却没有问。

祂很乐意留下来。

很快祂便知道了夜晚才能看的原因。因为那些蘑菇会发光。

乌云遮住了红月的干扰,黑夜是如此纯净。

蘑菇们幽幽的荧辉灌满了斗室,像一片小小的光之海。它们在无风的室内微微摇晃,仿佛表露生命的活跃。

“怎么样?”她压低声音,生怕惊扰了蘑菇们的安眠。

祂不知道说什么,便趁机握住了咫尺边的小手。

她的手很软,奥赛库斯事后想了很久,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。反正,捏在手心里很舒服,让祂不愿意放开。

她的身体微微一震,没有拒绝。

纯白天使心情很好,如果祂还记得那短命天使合唱团所教的歌曲,那祂现在就非常想轻唱一段。


当晚纯白天使留宿在她的花房。但原因很单纯。芙厉恩说,明天要把长势喜人的莲花移栽进神的花园。而剩下的,她会带出神国,随便找点河湖放生。

“你陪我吧。这是个体力活。”她撒娇一般摇摆祂的手。“我可以把床让你睡,我睡长椅。”

本来听到少女的请求而红了脸的天使,突然醒悟,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
所以,祂与她理所当然躺在了一张床上,望着天窗渐渐漏光的红月,继续着一茬又一茬的闲话。

耕种是个体力活,少女很快睡着了。她发出轻轻的鼾声,不时还会嘟囔着祂听不懂的只言片语,就像一只无辜的小奶猫。

奥赛库斯很难形容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。但醒过神来时,祂已经轻轻吻上了少女闭合的眼睑。

这时,祂也听清了唯一有意义的梦呓。

——小太阳,嘿嘿,我的小太阳……

少女在梦里发出傻笑。


6.

灵性充盈的天使,不需要太长的睡眠。

所以,祂几乎看了她整晚。有时候芙厉恩会蜷成一团,靠在祂的怀里。祂也趁机无数次抚摸少女一无所知的睡颜。有时候,她会摆成一个大字,将被子踢落床下。祂耐心为她盖上,心里无端联想,有祂在这床褥实属多余,毕竟太阳途径的天使可以给她足够的温暖。


天未放亮,少女已经睁开了眼。

“早上好。”她对祂说。

不等回应,芙厉恩麻利地下了床。祂眼睁睁看着她粗暴地梳直打绞的头发,随手盘起,接着又操起玻璃水瓶,倒出洗脸的水。

“不洗把脸么?”她发出邀请。

这就是她一天的开始么,可真够急匆匆的。

有点看呆的天使慢吞吞走了过去,制止了想要换水的少女。

“我用过的。”她嘟嘴说。

“很干净。”


祂轻轻松松将莲与淤泥一同转移到小船上,接着无风而动的船便载着祂们沿着弯曲水道飘行。这时候纯白天使才意识到,这座神国的水道都是相连的。

到了花园的湖塘,她抬抬手,把那一坨坨承载着绿叶和藕根的淤泥,稳稳埋入了湖底。芙厉恩很专注,不时微调着间距。

“好了!”她抬手揩去一个接一个的汗珠,抬头撞上了身边人的凝视。“干什么这样看我。”

祂只是觉得,一个人便做完所有的事的芙厉恩,并不需要祂的陪伴。

“接下来,我们要去——啊!”她突然欢快地朝身后挥手,奥赛库斯转头发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。

伟大的造物主。

祂含着笑,回应了少女的热情。

奥赛库斯的脑内,仿佛听到了造物主略带狡黠的问询。

“怎么样,谈恋爱的感觉很好吧。”

内心被看透的羞怯,促使祂霍然起身,在少女不解的眼光中振翼离去。

在飞起的瞬间,祂对自己的冲动,生出无限的懊悔。


祂回到了花房,想在那里等少女回来。

晨昏交替,也未能如愿。祂想,也许是去神国外耽搁了些时间。可万一她遇到危险了呢?她只是个孱弱的半神罢了。

奥赛库斯想去寻她,又不知去哪里。祂便打定主意去询问拉丝贝特,她一定知道少女的行踪。正要出门时,便撞上回家的芙厉恩。

她碧绿的瞳孔闪过一丝光,又散得很快。

奥赛库斯忐忑地等待着她的恶语酸言,但少女只是轻轻问祂,等了很久么?

祂点点头,又摇摇头。

少女静静看着祂,轻声嗔怪道,也不知道给自己烧点水泡杯茶喝,枯坐一天,多么无趣。

芙厉恩自顾自回了房间,祂无处可去,乖乖地跟了上去。

“我去洗澡,你也要跟着么?”她叹着气,拉住闻言欲走的男人,“你呆着吧,不准偷看。”

“你……洗凉水,不会难受么?”祂揣测着凡人的喜好,试着询问门后的少女。

“唔,习惯了,而且这是夏天。”水花以均匀的频率,溅落石板。祂大概能猜到少女是如何舀起一勺勺清凉,泼在自己的发间与身体上,借此把那些污泥从白玉般的身体上洗去。之后,她会拿起毛巾,把身上擦拭干净,包括那一个个圆嘟嘟的脚趾。

想到这里,祂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。幻想变成了一支羽毛,轻佻地逗弄着祂的心。祂想去抓挠,却只是徒然。

“吱嘎——”

门开了,·走出湿漉漉的少女。

小小的身体被白色长裙罩着,她擦着长发,坐到了奥赛库斯身边。

“你讨厌我么?”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。

“怎么会。”我喜欢你啊。祂的后半句堵在了喉咙上。

“别人看见我们在一起,让你不开心了。”

祂本以为,活泼伶俐的少女,会生气地质问祂,甚至把和祂绝交挂嘴上。

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提问,甚至没有流露一丝委屈。

“不,是我的错,我害羞了。”祂决定坦率一些。

“嗯?不是讨厌我?”少女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,像一颗剔透的碧玉。

“我喜欢你,芙厉恩,所以我——”祂深吸一口气,“我害羞了,对不起,反而惹你难过,我真是糟糕的人。”

少女扑进了祂的怀里。

“才没有!小太阳最好了!呜,我以为你讨厌我,和我站在一起便觉得丢人……”上一秒还压抑低落的她,此刻迅速涌出了大量眼泪,蹭湿了祂的衣襟。

祂环住了少女,吻着她的脸,像是自然而然的安慰。

湿发间有她清淡的体味,要比喻的话,就好像花果与白麝香的糅合。毕竟她每天都在植物堆里打滚,就像是一只被花草薰香腌入皮脂的麝香猫。

“我对小太阳有私心。”怀里的她呜呜咽咽地说。

奥赛库斯宛如雷击。

她也喜欢自己么?那种意义上。

祂羞于问出口。只能静待下文。

她说:“自从你来,我的作物们越长越好了。所以我希望你能多陪陪我。可是我绝对不是仅仅想利用你。”

果然。祂说不上是松了口气,还是失望。

她还这么小,又懂什么是爱情呢。今天,也许是出于被喜欢的朋友冷落,才会如此难过。

就算有,她晶莹又懵懂的爱意,多半是对所见所闻的拙劣模仿,特别是她津津乐道的“父母”爱情故事。

还是太快了。

神明的生命如此漫长,而祂与她的相逢,宛如刹那。

“所以,你不是因为被我利用而生气的吧。”她抬起头,露出天真的疑惑。

祂该怎么回答她。

“小太阳?”她又唤了一声。

真是的,明明比她大上许多,却被这样的小姑娘一口一个小太阳地叫着。而祂享受其中。

“我帮你把头发弄干吧。”祂换了话题。纯净的光热从祂手掌升起,祂用手指轻轻梳理了少女每一缕长发,水汽肉眼便可见地蒸腾消失。

“这个能力可真厉害!”烦恼一扫空的少女甩了甩脑袋,重新搂住了奥赛库斯的脖子,“那你今天要回去吗?”

“你想我留下吗?”祂把问题丢给了芙厉恩。

“希望。有你在我睡得很踏实。”她老老实实地说。

“你以前都睡不好么?”祂抱起少女,送她去了柔软的床上。

祂的动作克制又温柔,不带一丝邪念。

“嗯。在被主母捡到前,我一直是孤身一人。来到这里,主母会陪我睡觉,那种感觉真好,不用担心伺伏的危险,也不用担心第二天的温饱。慢慢地,她会哄我,但不再留下。我抱着她,听她唱歌,再平静不下来。因为我总在担心她什么时候走,就好像夜晚不定时的炸雷,你只有等到它,才能安心。”

她闭上眼,往祂怀里缩了缩。

“所以,如果你也要走,现在就离开。起码我不用惴惴不安。没关系,我已经是大人了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祂让她枕上了自己的臂弯,“我陪着你呢,小姑娘。”

她的鼻子喷出了笑声,“小太阳,我有时候总在想,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么,天天围着我转。”

不等涨红脸的祂解释,她快速补充道:“可是我喜欢这样,谢谢你,小太阳。”

她“吧唧”地亲了祂的面颊。


T.B.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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